藝術悟靈感——文人畫的詩情意趣
李學功在藝術道路上是幸運的,他從小就與名家一起“廝混”,耳濡目染,日浸月潤,起點自然就比別人高出許多,眼界自是與眾不同,也為他今天的文人畫道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一位新華社資深記者采訪李學功,并展示了其“學功式”書畫詩情意趣的藝術思維,留下一段墨客佳話。
走近李學功藝術館展廳,他的作品紅的勝似驕陽,藍的猶如大海,那么典雅大方,厚重樸拙,實是藝到高處無技法,看到的只有色彩斑斕,體會到的只有豪放不羈。還有那些畫名,如“醉入梅林三十里”、“狂花十萬向天歌”等,既能體會到秦漢的霸道和狷狂,又不失唐宋大氣、意向的俊雅,強烈的繪畫語言讓人感受到他奔放的性格特點。他喜歡畫大畫,八尺是平常事。2009年在山西,他主創完成了《千里太行鐵鑄成》巨幅山水畫,寬6米,高達23.6米。繪畫已完全成為他表達自我、展現自我、釋放自我的生活方式,在畫壇的朋友圈中贏得口碑。
一次,李學功邀好友去太行山寫生。大家吃早餐時卻不見他。原來,他已在臨時畫室開始工作,畫的是一張八尺整張的泡桐寫意畫。這種泡桐在當地很普通,就是細細的一根枝干,上面生發出幾片葉子。大家都覺得這么普通的小樹,很難入畫,畫它干嘛?再一看落款“他年可染一千山”,大家驚呆了。藝術館里有一幅絲瓜的寫意畫,八尺大小的宣紙,一根絲瓜從上到下一拉到底,旁邊配有一行小款:“莫道筆意太張狂,一根絲瓜八尺長。若是酒罷三分膽,還需再接紙半張。”有記者感慨,文人立意是何等的氣魄。
李學功也是多情的。他說:“畫寫意畫,不要有太多的設計痕跡,隨意一些好,寫的是個情。”一個“情”字,道出了藝術的核心理念,也道出了他對生活的態度。他是畫家、詩人,有著執著的藝術情懷。在他的畫里,有一種濃郁的情在涌動,一草一木都賦予了情感,這種情懷源自他豐富的內心世界。每次出差回家,他第一件事就是到小花園看花花草草,還有那一群把他家當成自己家的野貓。2014年情人節,他畫了一幅《菜花也是花兒》。畫完提筆落款道:“二月十四日給自己玩浪漫,第二天燒菜給自己下酒。一物多用,絕不浪費。大家情人節快樂。”面對普通庖廚之俗物,別人只能下酒,他卻能有閑情逸致拿此物應景入畫。他喜畫菊花,也喜歡題上自己曾經寫過的一首詩:“菊開時節最情傷,去年今日辭故鄉。又見窗外飄黃葉,滾滾相思過長江。”后來從別人口中得知,這首詩是他寫給自己的,是當年闖蕩太湖的真實寫照,也是他對自己前途命運的迷茫。只有經歷過,才會明了。
他還是 “憤青”——胸腔中激蕩著強烈的民族情、愛國情。一首《游長白山有感》可資證明:“路轉四百弓,松濤八面風。一池長白水,洗得九天清。登高悲國恨,俯首君威窮。遠望釣魚島,何時我任行。”荷花,是寫意畫家筆下的重要題材,他筆下的荷花卻如泣如訴,不同于“秋塘”、“和風”之類。他自小在白洋淀長大,“每次看到白洋淀荷花,首先想到的是當年父老鄉親抗擊日本鬼子的情景,仿佛喊殺聲就在耳畔”。這才有了“葉似李逵板斧,花開一團祥露。先有大義除惡,才是和風往度”的詩句。他喜歡于右任的草書,更喜歡于右任的民族大義,他說,于右任為解州關帝廟提寫的對聯:“忠義二字團結了中華兒女,春秋一書代表著民族精神”;抗戰初期濟南遭日寇屠城,于右任先生憤然在城墻之上掛了一幅數十米白帳,上書:“你看見了嗎,你記住了嗎?”李學功習先賢才學,更習先賢精神,其畫作的景與文似留前人遺風。
他崇尚古今圣賢,以此滋養他的詩、文、書、畫。但他不寫常調熟詞,認為藝術應由心而發,才能做到有形有色,打動觀者。無論是書法,還是題畫詩,他只寫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所悟所感,“一支不老的歌謠扣人魂魄,一壺陳釀的美酒陶醉你我,金戈鐵馬從賀蘭山闕走過,巖畫勾勒著日出日落,帶我們走進遠古的溝壑”。“一行墨,長河看日圓,幾根線,蘭花戰霜寒。一幅畫卷,寫意五千年,中國畫講述著大愛山川”。他認為文人畫要“畫人文”,不能單純地“炫耀”技法,畫中達意文字有時不可或缺。一次,他和一位名家外出作畫,那畫家草就《鐘馗》一張,隨手題了“尋山圖”三字。有人指出“尋”字應為“巡”。那畫家一愣,承認有誤,卻把難題交給了李學功。他略加思索,提筆補詩一首:“尋山尋水尋不平,拔劍怒向惡人行。妖魔有道歸無處,天過五更是晴明。”這一補救,畫面的境界比原意還高。20世紀90年代,他隨姚有多先生外出,先生畫了一個牧童,不小心把吹笛子的兩只手畫成了一順邊,姚先生要重畫,但李學功說不用,補寫了一首題畫詩:“牧童初試曲,橫笛如抓泥。一路高低調,都是慶豐余”,情趣更增。
他勤奮用功,但不做藝術的苦行僧。他愛玩是出了名的,但玩的時候非常認真,在玩中思考,在思考中玩,玩出了今人似古人的文人趣事。一次,他應邀給一位朋友的畫作題款,開玩笑說題五言收500元,題七言收700元。朋友說好,寫七言就給700塊錢喝酒。他根據畫意,開筆寫道:“春山三月遠行舟”。第一句剛寫完,朋友忽然說身上只剩600塊了。他哈哈一笑,立刻筆鋒一轉,將已寫好的七言改成了五言:“春山三月遠,行舟九溪灣。鳥啼遮不住,順水到云邊。”寫完后,還特意加上:收六百大元后題。次日朋友問他原先的七言是什么?現在還能不能續上?他隨即鋪紙寫道:“春山三月遠行舟,驚飛九溪一千鷗。江頭幾重清平調,不上云端意不收。”雖是即興之作,也可見他少時修在名家、壯時踏遍天涯、廣見博學的迸發,以至藝術成了他的生活方式。他喜歡臺球,每每酒罷,就持桿上陣。他酷愛京劇,創作之余喜歡“叫板”,所以才會有“尉州城外南平莊,遍栽老樹八十行。當年徽班橋上過,此后梨花兩岸香”的詩句。
李學功說:“不知儒家思想,難有高古氣韻;不明老莊之道,難入脫俗之境,不解佛法禪意,難出靈動生機。歸根到底心里有,筆下才會有,這就是中國畫的哲理,技法之外的文化。”他喜歡去太行寫生,對太行有著自己的解讀。他筆下的太行,看似“笨大黑粗”,但如果你走近太行,細品太行方能體會 “白云一線昨日消,雨過太行山似滔。青天豈能遮得住,萬仞都是斬賊刀”的氣魄。有一次,他在太行山寫生,發現當地有一種蘭草,長在石頭縫里,葉子很短,于是受到啟發。從此,他筆下出現了“無欲無求花自肥,隨處得意任鼓吹。就是幾片清瘦葉,曾戰風雪一千回”,孤身自傲、頑強不屈的“幾片清瘦葉”,這就是靈性。難怪多年前吳冠中看了他的山水畫后曾贊:“學功的畫有高度,有思想,有極大的威勢,從他的山水畫中能看出學功腹容大山水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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