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巴文社會文書指在日常社會生活中用東巴文書寫的世俗文獻。納西族傳統文字東巴文,除了用于宗教領域書寫東巴經外,也用于日常社會生活的世俗領域,書寫契約、憑據、賬簿、文告、題詞、信函、日記等。
東巴文社會文書有獨特的研究價值,尤其在史料價值和文字學價值方面最為突出。
邊疆民族地區的史料較為缺乏,而宗教領域的東巴經內容多為神話傳說,作為納西族社會生活史料略有不足。而社會文書內容則多為紀實。如東巴文契約、憑據、賬簿所反映的生產、借貸、交易、物價、幣制、度量衡、人際關系、風俗習慣、物產飲食等,都是歷史實錄,時地人等要素明確,文獻形成時代近者甚至可以到當地考證復原。文告案牒、題詞、信函等也是因事而作,有感而發,日記則逐日記事,皆具有很高史料價值。所以說東巴文社會文書是反映納西族社會生活的第一手史料,可以彌補邊疆少數民族歷史研究文獻史料匱乏的不足。
東巴文社會文書在文字學上也具有重要價值。東巴文被稱為原始文字的活化石,但過去對東巴文的認識主要基于宗教經書東巴經,導致對東巴文及納西文化的認識存在一些缺陷或誤區。
如以前一般的看法,認為東巴文是一種只為東巴掌握,只用于宗教經典的文字。但東巴文社會文書的研究,說明東巴文還廣泛應用于民眾日常生活,除了東巴使用外,還存在少數不是東巴的商人使用東巴文記賬的情況。
東巴文在記錄宗教經書和社會文書時存在極大差異。東巴經屬于程式化傳抄,保守性強。社會文書屬于創作型書寫,文字書寫狀態比較自然。多數東巴經都沒有完全記錄語詞,只記錄關鍵詞句,提示情節,啟發記憶,假借字較少。但社會文書一般都記錄了全部或絕大部分語詞。東巴文社會文書的研究擴展了對東巴文的認識,對于確定東巴文的社會功能,全面準確地認識東巴文的發展階段和性質,研究其發展演變有重要意義。
目前尚缺乏一部收字齊全、體例完備的東巴文字典,主要原因是現有字典主要以東巴經文字為收集對象,對東巴經以外的社會文書的字形、字義收集不夠,不能反映東巴文的全貌。而社會文書異體字、自造字較多。東巴文社會文書中異體字形的收集,可以補充增訂字典字形,推進東巴文工具書的編纂。
相比起卷帙浩繁的東巴經而言,東巴文社會文書數量較少,故對其關注較晚。1941年7月,國立北平圖書館派館員萬斯年赴滇西各地采訪地方文獻,他在1944年《迤西采訪工作報告》中提到收集到了東巴簽名簿和麗江師范創立記之東巴文字刻石拓本,認為這兩件文獻“可同示東巴文字之實際應用”。后來成為著名東巴文學者的李霖燦先生1940年至1943年在納西地區調查學習東巴文,也曾關注社會文書,“么些文字的日常應用,大致不出譜牒、賬目、書信三項,譜牒、賬目,我曾在么些地區著意搜求,毫無所獲。收信則只見到幾封最近軍人的家書,這可見么些文字在日常應用上分量的稀少”。
西南大學漢語言文獻研究所喻遂生教授1998年11月至1999年2月在麗江考察近三個月,接觸到一些社會文書(喻先生稱為“應用性文獻”),后來寫成《納西東巴文應用性文獻的語言文字考察》,呼吁加強對此類文獻的研究,遂逐漸引起學術界關注。西南大學東巴文研究團隊也投入大量精力于東巴文社會文書的釋讀與研究,曾完成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俄亞、白地東巴文研究”,正在進行重慶市社科規劃重點項目“新發現東巴文應用性文獻的釋讀與研究”。
近些年雖付出較大努力,但由于社會文書多為單頁零篇,且零星分散,整理研究仍顯不足。部分收藏于文博機構的社會文書如不進行釋讀研究,隨著時過境遷,文獻背景不存,無法釋讀的文獻也無法發揮其應有價值。而現在仍散落民間的社會文書,保存狀況堪憂,留存十分脆弱,如不及時搶救記錄,也有可能轉瞬即逝。因此,亟待進一步加強對東巴文社會文書的釋讀與研究。
(作者單位:西南大學漢語言文獻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