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笛既是才思敏捷的譯界 “才子”,又是沉潛靈通的學界“通人”;他通過卓越的譯介會通讓外國文學經典在中國大地得以“重生”,又通過敏銳的“學”、“問”興致讓外國文學經典在中國大地得以“扎根”。他拜大師聚膽識躍然而成一家,通曉英俄雙語、據守詩歌小說,旋為譯界俊杰。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并非只讀書而不通社會事理的“腐儒”,他熟諳過去30年間中國翻譯文學出版的市場狀況,更是最早一批“拿得出手”的跨文化溝通的親善大使。吳笛的學術人生詩意盎然,這種幸運既有賴于他求知求學的本能興味,也有賴于他靜心鉆研的廣博熱忱。
早慧別鄉梓,拜師聚膽識
少年時期的吳笛顯露出過人的天賦,那些在同齡人眼中難解的數學方程、佶屈聱牙的古詩文,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少年時的吳笛靠著頑強的毅力和一顆向學之心,自學完小學課程。正當家里人期待他能“安分”地干農活時,吳笛的命運卻因為一期公社墻報而改變。一次偶然的機緣,他從新華書店買回了一堆英語教科書和詞典,自學了兩年。隨著語法知識和詞匯量的積累,公社的宣傳欄里不時出現他用英文書寫的墻報和宣傳語。他的這些“能耐”在小鄉村一下子炸開了鍋,市縣教育局領導聽說了他的事,決定推薦他進大學系統學習,于是,吳笛被安徽師范大學外語系破格錄取。
大學里被分到俄語專業的吳笛,給自己提出了苛刻的要求:英語、俄語兩門語言必須齊頭并進。勤奮的他,潛心修學。在這近乎閉關的日子里,他的外語水平突飛猛進,并陸續有譯作面世。1977年畢業留校,在教學一線8年,他的外語訓練得更加出色。同時,他還向外語系的外籍教師和著名俄語翻譯家力岡請教,為后來的譯介工作夯實了基礎。
1981年,吳笛被選派清華大學高校英語師資培訓班學習一年。1985年,他報考杭州大學研究生,投身著名外國詩歌翻譯家飛白門下,勤奮研習。畢業后留校,1999年起任浙江大學世界文學與比較文學研究所所長。
譯界名家鑄名譯,詩歌小說顯才華
吳笛不但能夠同時翻譯英、俄兩種語言的外國文學作品,而且他的翻譯往往有令原作煥發新生的功力。其早期譯作 《最后的炮轟》(1983年版)便是最好的例證。蘇聯著名作家尤·邦達列夫的名作《最后的炮轟》發表于20世紀50年代,是以小說家在反法西斯衛國戰爭期間的真實經歷為模板寫就,被稱作“戰壕真實派”的代表作,曾在蘇聯文學界引起爭論,對以后蘇聯文學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吳笛譯作用生動的語言、貼切的表述,為讀者勾勒出一位血肉豐滿的諾維科夫連長,引領讀者一起歷經殘酷的戰爭,體味生命個體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的心路歷程。
吳笛坦言選擇翻譯文本一是興趣,二是作家的重要程度。如果說蘇聯作家邦達列夫的小說 《最后的炮轟》符合他選擇的第二要義,那么英國文豪狄更斯的最后一部小說《艾德溫·德魯德之謎》就正好契合了他的第一條要求。
狄更斯的長篇小說 《艾德溫·德魯德之謎》被西方世界譽為“文學史中的不見天日之書、西方犯罪心理描寫的先聲”,1870年開始創作并分卷發表,一問世便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同年6月,狄更斯患腦溢血離世。隨著大師的逝去,小說的結局成為了一個真正的謎團。一百多年來,西方文壇圍繞這部小說出版的續作、揭秘、研究不勝枚舉。此書雖在國外備受青睞,國內讀者卻并未有所耳聞。作為這部小說在中國的首位譯者,吳笛認為,《艾德溫·德魯德之謎》“東冷西熱”的根源在于狄更斯在中國長期被視作批判現實主義作家而為讀者熟知,而小說明顯帶有早期偵探文學的特色和某些類型小說的特點,國內主流文學觀念長期對這樣的作品缺乏關注,這也造成了我們對這部作品的忽略。他同時也指出,狄更斯“在真實與夢境的結合,夢幻的巧妙運用,人物性格的刻畫,尤其是雙重性格的刻畫,對后世,特別是對瑞典的斯特林堡和俄國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有較深的影響”。譯作出版后,在讀者群中引起不小的震動。2012年,正值狄更斯誕辰200周年,浙江工商大學出版社出版了 《狄更斯全集》,將吳笛的這本譯作收入其中。
吳笛坦言他的大部分譯作都是在35歲之前完成的。吳笛的《苔絲》譯本備受推崇。《含淚的圓舞曲》誕生于中俄文化交流尚不通暢、帕斯捷爾納克詩歌中文譯本尚無的前提下,輾轉得來的兩卷俄文本帕氏詩集異常珍貴。譯作出版后,受到廣泛好評。
靜心沉潛做學問,
中西交流文雅士
20世紀,詩歌的命運令人困惑。然而,生活中不可能沒有詩歌,沒有藝術,它們包蘊著生命的希望與生活的可能。如今,詩歌以自己獨特的視域展示生活、點撥生活、探索生活。為了適應新時代的變化,世界詩壇正以多思潮、多視角、多元化的趨勢發展著凝結人類語言和思想精髓的詩歌藝術;在詩歌研究領域,人們也進行著富有成效的探索。
30余部外國文學經典的翻譯積累,使得吳笛對大量的理論文獻資料駕馭自如,這也讓其此后的歐美詩歌與小說研究變得游刃有余。吳笛明確意識到,外國文學經典研究應在原有基礎上向著跨學科研究拓展。2010年,他作為首席專家獲得年度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 “外國文學經典生成與傳播研究”的立項,成為全國外國文學研究領域的第二個重大立項。
吳笛熟諳國內外的文獻資源,經常鼓勵大家利用學校的網絡資源開拓創新。課堂上,吳笛風趣幽默、深入淺出,在他聲情并茂的談吐中,從薩福到莎士比亞,從葉芝到普希金,從雪萊到哈代,都一一從課本中逸出;尤其是他的俄語朗誦,足以把學生們帶入時代的情境中,體味那魂牽夢繞的民族情結。生活中,吳笛平易近人,始終葆有年輕的心態,他對時下潮流有敏銳的捕捉力,常常與學生探討當下的熱點話題。他還鼓勵學生走進自然,投入大自然的懷抱,享受那一份渾然天成的詩情畫意。
吳笛常說:與外國文學結緣,必須能夠走出去。“我有一種海灣情結,遠眺大海,不僅讓思緒自由翱翔,而且能超越世俗,凈化心靈。”吳笛赴圣彼得堡大學訪學時,為編撰翻譯《世界詩庫·俄羅斯卷》拜訪了很多學者,也為主編《普希金全集》而遍訪普希金生命的足跡,最終將8卷《普希金全集》帶回國內。這兩個項目不僅受到俄羅斯文化部門的高度贊賞,而且被列為浙江省改革開放20年精品書籍。赴斯坦福大學訪學,吳笛笑談“每到一處,我便喜歡去當地的校園和墓地”。這是他融入當地記憶的方式。
吳笛的學術人生詩意盎然,這種幸運既有賴于他求知求學的本能興味,也有賴于他靜心鉆研的廣博熱忱。耳順之年的吳笛總感嘆時間流逝地輕快,總是笑瞇瞇的他已經規劃好“退”而不休的學術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