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家陳元暉與美育研究

在中國教育現代化進程的濫觴之際，美育就與其建立了緊密關聯。如果以此為參照系，檢視近百年來的中國教育史，百年教育現代化的進程就可以描述為美育不斷契入教育、助推教育的歷史。一方面，相對于傳統教育而言，現代教育具備全面發展、自主學習、張揚個性和激勵創新等新的特質，而美育講求自由自覺、倡導個性多樣、重想象創造等價值理念，恰恰契合了教育現代化的需要。另一方面，一代又一代美學家、教育家，對美育進行深入研究，為教育思想的豐富和發展、為“審美的人”的教育不斷開辟新的視閾。

以美育促進人的全面發展

陳元暉是中國近現代教育史上承前啟后的教育家，他對美育的研究宗旨在于以美育促進人的全面發展。作為教育家，他一直將美育視為教育的一個重要分支，并呼吁將美育與德育、智育、體育等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美育是其教育學術研究中的一塊“高地”。他認為，“從哲學的角度和從美學的角度研究教育科學很有必要，教育本質和教育基本規律的最終揭示，很可能將借助于哲學和美學的研究”，“研究美學，是搞好美育的基礎，繁榮教育科學的一個重要方面”。也就是說，通過引入美育、美學的研究視角和方法來補救“教育學的貧困”，構成了陳元暉教育思想獨具個性色彩的一個面向。終其一生的教育學學術研究中，他對美育的研究占據了重要的位置，也形成了較為豐贍的學術成果。

陳元暉的美育研究主要體現在他對美育研究中幾個關鍵問題的厘清，以及對中外美育家美育思想的批判性繼承上。他細致地辨識了美學研究和美育研究的關聯與區別，即：美學是關乎認識論的理論探討；美育則是將具體的美學理論和觀點付諸教育實踐，是理論與實踐的結合體。他認為，美學研究構成了美育的理論基礎，美育研究的對象是把美學理論應用在教育上。這一“應用”的前提，是從認識論的層面解答好美學理論的基本問題。

陳元暉提出，美育是教育的三個重要支撐之一。他認為，“人的全面發展”包括身體和精神（或心理）兩個方面的發展。就人的精神方面的發展而言，應該包括道德、智力、情感三個維度。與之相對應的，是德育、智育和美育。陳元暉提出，美育和德育、智育、體育是教育的重要支撐，美育、德育、智育是構成教育之鼎的精神或心理層面的三只腳。陳元暉高揚了美育的價值和作用。他說，美育是德育和智育發展的一個先決條件。不辨美丑，就不能判斷善惡、認識真偽，更不能正確地、科學地認識客觀世界。陳元暉提出，應該從“美”入手，通過美育對青少年展開道德教育和理想教育，讓他們形成健康的品格和情操。這一觀點，與蔡元培先生“美育代宗教”的觀念是一脈相承的。

將美育置于“大系統”教育學視野之中

陳元暉注意到，中國近現代的美育史與教育史之間存在著某種歷史的一貫性，應將美育置于“大系統”教育學視野之中。他在《中國教育學70年》中，將中國近現代教育史（1919—1989）劃分為從唯理論到經驗論、從經驗論到唯物論兩個階段。在這個過程中，美育并未與德育、智育、體育等置于同等位置。為了扭轉這種不平等傾向，他指出應該以“大系統”的視野來研究和介紹教育學，使美育和德育、智育、體育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綜合和統一”中充分發揮美育的學術價值和現實意義。

陳元暉對美育核心問題的精辟辨識與深入探討，得益于他對傳統美育思想和理論的系統性研究。有學者指出，“陳元暉在晚年幾乎將全部精力都用在構建‘中國教育學史’上”。他的《中國現代教育史》、《中國教育學史遺稿》、《中國教育學70年》等論著，即是他構建“中國教育學史”努力的結果。在其研究中，他注意到，“我們的中國教育史，只注意教育家一點一滴的思想和各時代的教育制度，沒有系統地介紹各個時期教育學者的教育理論，如 《論語》、《學記》等教育理論”。與此相類似的是作為教育學之重要組成部分的美育史研究的缺失。因此，陳元暉注重對孔子、王國維、蔡元培、康德、凱洛夫等中外教育家美育思想的系統梳理和批判性研究。他肯定了孔子對美育途徑的探索、王國維對中國傳統美學思想體系的發展、蔡元培關于美育的德育效能理論、康德關于真善美三位一體的認識、凱洛夫對美育的學校課程實施，同時也堅持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美學觀和教育觀，對上述美育家的美育思想進行深刻反思和批判。

為推動教育的改革發展提供啟示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改進美育教學，提高學生審美和人文素養”。作為深化教育領域綜合改革的一個重要領域，美育再次被提升到了國家發展和改革戰略的高度。回顧和總結陳元暉的美育思想，對于我們重新認識美育、改進美育，推動教育的改革發展有著重要的啟示意義。

一是要重視辨識美育的教育學內涵，為培養全面發展的人提供新的理論支撐。在現行的教育體系中，人們一再呼吁重視和堅持美育的教育思想，但在具體實施中卻難以很好地貫徹落實，人們甚至將美育簡單等同于美學、教學美學或藝術課程等學科知識或專業技能培養。陳元暉始終將他的美育學術研究置于辯證唯物主義的理論視閾中，注重從教育的根本目的是育人并且是培養全面發展的人出發，其美育研究更多探尋的是教育對象如何通過審美、創美的美育實踐，來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實現教育“培養人”的根本目的。

二是要重視繼承傳統，為建構特色化的美育思想提供新的路徑。美育這一概念最先由席勒在《審美教育書簡》中提出，但美育的觀念絕不是至席勒才開始。廣義上的美育是與人類的教育歷史同在的，世界不同種族文化中都蘊含著豐富的美育思想。陳元暉除了對康德、席勒等西方美學理論家的理論思想進行研究之外，還注重從孔子等中國傳統思想家、教育家的學術思想中探尋美育思想。這對于我們借鑒和繼承傳統教育學思想，建設本土化的美育思想提供了路徑借鑒。

三是要重視美育實踐，為當下的美育研究提供新的維度。美育理論與其他教育理論一樣，絕不能只停留在書本上，而要通過教育實踐來檢驗和發展。陳元暉重視將教育理論與教育實踐相結合，先后籌建和創辦了東北兩所大學的教育系和附屬中小學，并在美育的制度建設與學校實施方面進行了嘗試。這些嘗試使得他的美育思想不但具有了哲學思考的理論維度，也呈現出不斷深化發展的現實維度，對今天美育學的理論建構與實施作出了獨特的開創性貢獻。

（作者單位：東北師范大學學校辦公室、高等教育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