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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學家閻崇年近日出版了《閻崇年集》,全書計18種25冊(正編24冊,附錄1冊),近800萬字,2000張圖片。閻崇年以一年節氣為序,將24冊書分別與二十四節氣對應,以他的早期著作《努爾哈赤傳》配應“立春”,而以《中國都市生活史》匹配最后一個節氣“大寒”。以節氣配圖書,或許是他勖勉自己周而不息地惜時、周而復始地勤奮耕耘之故吧?
閻崇年深知:“歷史學者的責任,既有學術,又有普及,如鳥之雙翼,不可偏廢。”是以他在努力治學之外,又致力于史學知識的普及。他在《清朝開國史·自序》中寫道:“十年來,我在中央電視臺系統講述、相應出版了《正說清朝十二帝》《明亡清興六十年》《康熙大帝》《大故宮》等四個系列,共一百八十八講(集)。這種以語音、影像、文字三位一體系統傳承歷史科學,憑借電視、廣播、網絡進行全球性的中華歷史文化傳播,不僅產生了較大的社會影響,而且被譽為獨得‘影視史學’之先鞭。”
閻崇年講述《正說清朝十二帝》《明亡清興六十年》《康熙大帝》和《大故宮》,是因為他覺得史學家有責任去說明歷史真相,去“正說”歷史。他曾提出過“正說”“細說”“慎說”“通說”“新說”解史的五條法則,其中,“正說”是求歷史之真實和公正解說,給讀者以準確的歷史知識。欲達到“正說”的目標,就必須“細說”,講出有血有肉的、豐富多彩的歷史,而不是干癟的、公式化的歷史。
閻崇年善于把復雜多變的歷史,予以精準概括與提煉,讓人一聽就能心領神會。比如他講《大故宮》,總結出故宮的特點是:規模大、歷史久、珍寶多、涵蓋廣、子午線。對于明朝的滅亡,閻崇年形象地說:“明朝為遼東邊事,錯殺了兩個人:一個是努爾哈赤的父親塔克世,另一個是薊遼督師袁崇煥。”“歷史邏輯,值得深思:前因后果,因緣相報——袁崇煥是努爾哈赤的克星,皇太極又是袁崇煥的克星。”
閻崇年的演講,雅俗共賞,加之條理清晰,深入淺出,頗得聽眾喜愛,以至于92歲老婦人去聽演講,還請他簽名;孕婦聽講,說是為了讓胎兒接受胎教。這都是人們事先沒有想到的。要之,閻崇年將陳舊的知識變為活的知識,而當歷史知識為大眾掌握后,必能促進人們生活的和諧幸福。
近代中國的落后,使人咒罵歷史,怪罪老祖宗,慣于批判傳統文化,唯有錢穆等人倡言敬重歷史,不要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歸罪于祖先。閻崇年具有敬畏歷史的意識,加上敬業精神,乃漸入治學上的新境地。
其一,敬畏歷史與求真態度。閻崇年認為對歷史遺產的態度,應當是敬畏、贊頌、欣賞、守護、關愛、弘揚。對歷史的傳承與表述,也應當采取敬畏態度。他所說的“敬畏歷史”,是從歷史中取得人生智慧,得到修齊勵志的經驗、賞心悅目的歡愉,避免重蹈前人覆轍、遭受歷史懲罰。
閻崇年認為,學習歷史要想得到真知灼見,對歷史必須要有求真態度。他篤信論從史出,以此求真。他曾明確表示:真實是歷史科學的生命,玄幻則是歷史科學的腫瘤。史書,無論精深的還是普及的,共同點是真實性和科學性。
其二,勉力搜求歷史資料。《努爾哈赤傳》選用資料相當豐富,有滿文老檔、武皇帝實錄、明朝皇帝實錄、李朝大王實錄、官私記載、檔案榜文、金石譜乘、文集圖錄,尤其是朝鮮文獻。這是閻崇年不憚其煩查索資料之所得。康熙時,順天府尹張吉午編纂《順天府志》,謄錄正本送呈朝廷,未刊,藏于宮中,不為人知。后來為北京圖書館(今天的國家圖書館)收藏,后世學者以為這是抄本圖籍。閻崇年發現這部書后,為了明了它的版本以及是否為孤本,在世界各國各地搜訪。在國內,他從《中國地方志聯合目錄》得知各地沒有此書;遂將目光投向海外,1987年赴日本,得知東洋文庫亦無藏;1989—1990年在美國,到了國會圖書館,哈佛、耶魯、印第安納、夏威夷、加州等大學圖書館,均無該書信息; 1992年在臺灣亦無發現;在香港大學、香港中文大學、澳門大學搜索,渺無蹤影;在歐洲,托人查找,令人失望,均無此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后,閻崇年才逐漸認識到,該書很可能是“呈寫正本”,糾正了抄本之說。下得如此苦功夫,他才能以詳實史料,撰寫學術專著。
其三,孜孜不倦地實地考察。在閱覽史籍之外,閻崇年注重實地考察。北部中國,他走遍白山黑水和內蒙古草原,黑龍江流域的一些地方不止一次造訪。在南方,他跨海考察南海諸島。東至臺灣講學,西南游歷了青藏高原,可以說足跡遍全國。閱歷豐富后,他將書本知識與實地考察的親身感受結合起來,提煉出自己的學術見解。比如,他在讀書中,遇到需要了解養心殿前殿后宮的距離。養心殿與寢殿之間有一穿堂,兩點之間的距離,有人丈量為近5米,閻崇年乃請人再次丈量,告知為3.1米,他又親自去看丈量,前殿后墻與后殿前墻4.8米,穿堂兩門3.1米,兩殿門距離1.8米。真是近在咫尺!由此他想,清朝皇帝在此辦公、休息,“上下班”可謂太方便了。
其四,悟性來源于勤學苦思。閻崇年認為,治學要注意定向、執著等八個方面,特別提出了“貴悟”,意思是研究者不僅要勤奮刻苦地鉆研,更要有悟性。閻崇年本人悟性就很高,因此,他才能寫出那么多專著。作為史學工作者,我以為悟性的產生,首先在于勤學,掌握了大量史料,才有思索的素材,這是基礎;其次是苦思苦索,“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學與思是辯證關系,“思”會使學問深入,學、思結合,靈感就來了,新的觀點就產生了;再次是聰明。學、思加上天分,能悟出道理,學術成就就高了。
《閻崇年集》自然還有不足存在,但我們有理由期待閻崇年再接再厲,不斷取得新的學術建樹。
《 人民日報 》( 2014年08月05日 2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