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寧帝國主義論展示馬克思主義時代性——訪深圳大學社會科學學院教授姜安

1917年4月，列寧的《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一書在彼得堡出版。近百年來，國內外關于列寧帝國主義論在不同歷史時期的理論交鋒，已經成為一種重要的歷史理論和政治文化現象。為進一步科學闡釋列寧帝國主義論的理論邏輯與時代價值，深刻揭示馬克思主義在時代主題轉換中與時俱進的理論生命力，《中國社會科學》2014年第4期將刊發深圳大學社會科學學院姜安教授的論文《列寧“帝國主義論”：歷史爭論與當代評價》。就文章的主要觀點，本報記者對作者進行了專訪。

《中國社會科學報》：帝國主義是一種理論形態，更是壟斷資本推動下的政治經濟實踐，那么研究帝國主義現象有何重大意義？

姜安：研究帝國主義現象及其內在邏輯，必須基于人類歷史和未來命運，探討文明社會的存在形態、發展方式和價值理念。從一定意義上講，世界古代史和近代歷史就是一部帝國征服運動史和反帝國獨立運動史。相比較而言，19世紀末20世紀初開啟至今的帝國主義運動，是人類現代社會發展中資本形態發生歷史性轉換的重要階段，對現代文明的演進形成了不同以往并跨時空的巨大影響力。

一百多年來，有關帝國主義與世界文明形態之間關系的爭論，已經成為重要的國際學術現象。針對脫胎于資本主義自由競爭時代的帝國主義，不同理論路向的邏輯認知與學術爭鳴匯聚成了龐大的帝國主義研究“理論群”，旨在如何確定人類未來的價值向度和命運選擇。有關帝國主義爭論的實質是，在劇烈的歷史轉舵中，人類究竟以何種演進方式來組織或主導現實生活的展開，抉擇世界文明發展的未來。世界歷史的發展規律決定了人類只有在馬克思主義解釋世界與改造世界的理論力量指引下，才能正確設計人類文明的發展走向。對于壟斷資本邏輯統攝的帝國主義研究，是人類解放進程中無法逾越的理論課題。

《中國社會科學報》：在馬克思主義發展進程中，列寧帝國主義論的理論內涵是什么？

姜安：基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世界歷史的時代背景，列寧對資本主義歷史邏輯進行了有效的實證分析，在解釋邏輯、批判邏輯和建構邏輯層面，實現了帝國主義論獨具特色的理論原創性。

從理論體系的嚴整性來看，列寧帝國主義論將壟斷作為理解和解釋帝國主義現象的邏輯原點，以壟斷為帝國主義本質屬性的價值界定，展開對帝國主義理論大廈的本體批判和建構。正是借助“壟斷”命題及其對資本邏輯惡性流變的批判，列寧夯實了對資本主義時代性批判的理論基礎，廓清了同時代對帝國主義研究中最具本質意義的分析理路，同時在多維邏輯命題中對帝國主義引起的世界結構性矛盾、帝國主義存在的正當性與合法性提出總體質疑。正是列寧向帝國主義果斷宣戰的理論炮火，開啟了20世紀以來辯證剖析帝國主義運動最具影響力的思想邏輯。正如列昂節夫所說：“馬克思奠定了真正科學地說明整個人類歷史的基礎，揭示了資本主義產生、發展和滅亡的規律。列寧破天荒第一次在堅實的科學基礎上研究了帝國主義。”

當然，列寧帝國主義論的目的并不是為了批判而批判，即不是為了否定壟斷而批判，而是為了在此基礎上建構一個與壟斷世界截然不同的嶄新的民主文明社會。這是列寧一貫的革命理想。正是賦予了徹底的馬克思主義關于人類解放的終極關懷，列寧的帝國主義理論也就成為真正的“人學”。

《中國社會科學報》：如何正確理解列寧帝國主義論的理論意義和時代價值？

姜安：列寧的帝國主義論是在20世紀之交人類歷史發展最具關鍵意義的時刻，以宏大的國際視野和堅實的唯物史觀，辯證地梳理和考量國際體系，在資本邏輯、壟斷體系、民族自治和民主進化的時代鏈條中，構筑了新人類文明發展向度的嚴整理論體系，深刻地影響了現代世界歷史總進程。可以說，列寧帝國主義論具有重大的社會批判意義和歷史建構價值。

就社會批判意義而言，列寧帝國主義論是人類思想史中具有辯證批判精神的重要理論經典之一。如馬克思以資本邏輯為認知世界歷史發展的新杠桿，給近現代世界體系研究提供了最強有力的思想引擎一樣，列寧帝國主義理論正是在對帝國主義進行深入分析的基礎上，建構了現代帝國壟斷邏輯這一嶄新的批判理論，即帝國主義前提批判理論，奠定了辯證分析和考察現代帝國主義運動的思想基礎，闡明了正確解釋當代資本邏輯生命周期的現實法則，揭示了人類本質力量與利益實現方式的博弈關系。

就歷史建構價值而言，列寧帝國主義論的貢獻則表現在多維度視域中。其一，列寧帝國主義論基于歷史唯物主義原則，以辯證法三大規律的哲學分析方式為研究路徑，奠定了一百多年來帝國主義研究的最基本范式，對全面分析帝國主義具有重要指導意義。其二，列寧帝國主義論是對資本主義發展及其裂變的理論反思，在批判和摧毀舊的國際秩序和國際體系中，為嶄新社會文明形態的歷史性出場進行了有效的理論辯護，奠定了扎實的思想前提。其三，列寧帝國主義論在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兩種實踐邏輯的沖突與發展過程中，深化和拓展了馬克思主義世界歷史觀的時代內涵，為科學審視全球化時代資本主義發展的歷史邏輯提供了更加廣闊的理論視域。其四，列寧帝國主義論的歷史使命不僅沒有過時，更在有機把握人類文明演進的內在統一結構中，生動體現了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的時代運動方式，為未來社會提供了一種嶄新的認知方法、哲學態度和價值理想。

《中國社會科學報》：全球化時代深入研究列寧帝國主義論的現實前提表現在哪里？

姜安：列寧帝國主義論一經誕生，就一直面臨著激烈的爭論。這場世紀之爭不僅體現在純粹的學理規范意義上，也體現在政治范疇之中。究其原因，一方面，列寧帝國主義理論對20世紀世界歷史產生了巨大的革命性影響，與戰后世界歷史演進具有強烈的“關聯度”；另一方面，戰后帝國主義形態發生了許多新的變化，特別是蘇東劇變后，“民主和平論”、福山的“歷史終結論”和亨廷頓的“文明沖突論”等，成為西方頗具影響的政治話語表達新形態。

站在21世紀的歷史平臺，我們探討列寧帝國主義論的一個重要目的就在于，將全球化時代的中國改革開放置于資本主義發展運動的橫向比較中，既要注意列寧所揭示的帝國主義本質力量給當今世界帶來矛盾與沖突的影響，也要正視戰后資本主義國家在整體制度設計和具體發展方式上還有相當的適應和調整能力，還有較強的生命力。只有充分掌握列寧帝國主義論的批判邏輯和發展邏輯，才能在21世紀積極有效地應對新帝國主義體系的時代迷思，更好地提升社會主義中國的未來發展質量。(記者 李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