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哲學界對馬克思主義人學研究十分活躍,成果非常多,但仔細分析不難發現,許多成果的研究切入視角大多是價值觀與歷史觀,很少從存在論的角度進行研究,以至于很難從根本上把馬克思的人學與西方人學傳統嚴格區別開來,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陳曙光教授的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成果《直面生活本身:馬克思人學存在論革命研究》開辟了馬克思主義人學研究的新視域,從存在論的視角來研究馬克思所發動的人學革命。該成果自2011年12月由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以來,廣受學界關注。
眾所周知,西方人學傳統難以撼動的“存在論情結”就是尋找“邏各斯”,或者說,實體存在論是西方人學傳統始終無法擺脫的強大理論傳統。西方人學傳統之所以始終未能越出實體存在論的邊界,究其原因在于追問方法上陷入了主客二分、內外割裂、非此即彼的“循環怪圈”之中。實體存在論的重大失誤就是遺忘現實的人的存在,導致西方人學傳統陷入深深的困境與悖論之中。應該說,馬克思人學并不排斥“存在論追究”。作者認為,馬克思關于人之存在的存在論基礎就是“人的感性生存活動本身”,由此確立了具有現代生存向度的本體論——感性生活本體論。
馬克思的感性生活本體論是人學史上一種全新的本體論,它的提出無疑具有革命性的意義:一是終結了實體存在論的強大傳統。也就是說,感性生活本體論拯救了實體存在論對人的“存在”的遺忘,宣告了實體存在論追逐的“超驗世界”的破產,顛覆了實體存在論“超歷史”的本體論訴求,克服了實體存在論對“理性萬能”的迷戀,解決了西方人學傳統由于本體論問題所引發的一系列困境和悖論。二是突破了實踐本體論的傳統價值。相對于實踐實體化的解釋傾向而言,感性生活本體論可以擺脫實體主義的解釋框架。相對于“實踐”經驗化的解釋傾向而言,感性生活本體論可以擺脫經驗主義的解釋框架。相對于“實踐”單一化的解釋傾向而言,感性生活本體論可以開辟更為廣闊的視野。相對于“實踐”被束于認識論領域的解釋傾向而言,感性生活本體論優先開啟的是存在論的視域。相對于“實踐”被囿于宏大領域而言,感性生活本體論有利于實現微觀敘事與宏大敘事的融通。三是超越了現代西方生存哲學的本體訴求。在對“人”的認識上,現代西方生存哲學更關注感性個體,僅僅呈現為感性個體生存論;在對待理性與非理性的關系上,現代西方生存哲學貶抑理性,推崇非理性;在重建本體論的視角上,現代西方生存哲學主張從非理性主義出發來重建本體論;在對“生活世界”的理解上,現代西方生存哲學發現的只是單向度的精神生活世界,這都是與馬克思人學的存在論主張完全異質的。四是開辟了現代西方人學的發展路向。一方面,按人學的本性來說,馬克思人學屬于現代人學之一種。自19世紀40年代始,西方人學開始呈現出從理論人學向實踐人學的轉向,幾乎所有的現代人學都以關注人的生存作為自己人學的邏輯起點,生存論已經成為一切現代人學的普遍品格和出場策略。另一方面,在人類文明的意義上,馬克思是現代西方人學路向的開辟者,而這一路向的開辟是在馬克思的存在論境界中實現的。
總之,感性生活本體論標志著人學本體論的新生。感性生活本體論不僅為人類生存重建了“存在之家”,體現了終極關懷的價值,而且與人的現實生活之間建立了深層的意義關聯,彰顯了現實觀照的價值。這就是《直面生活本身:馬克思人學存在論革命研究》所揭示的道理與價值。
(作者為中共湖南省委黨校教授)